千山與千里的愛情故事(10):德國人,台灣人,我的男人  (2017年5月1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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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201751日:

在世界上,沒有一個人有這個權力告訴你,該做什麼?不該做什麼?因為每一個人的生活經歷都不一樣,所以才會有和你完全不同的他們和她們。不要去追根究底,為什麼他或者她會這樣做,或者這樣想,因為你不是他/她,你永遠不會理解他/她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,所以何不放過他人,也放過自己呢?

很多年來,我也發現一有什麼事情,責怪別人比責怪自己更讓人痛苦;因為為了更好的明天,我可以改變自己。想改變別人,是不可能的。做一件吃力不討好,把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的事兒,顯然不符合我對生命的懇求,唯有自己想想,我可以做什麼?

這個德國人的故事,不只是一個故事,更是一個啟蒙,讓我更早去學習如何捍衛自己的尊嚴。

我,不怪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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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那一年的暑假開始,我就要搬出去宿舍,於是,我在學校附近找房子。因為要是失去了家庭經濟的支援,我能做的就是以勞力換取資源,我每打一個房東的電話,就會問他們是否有小孩?希望他們可以讓我以家教他們的孩子換取免費的住處,最後,我非常幸運地因為暑期工作的關係,認識了一對來自德國的夫婦,讓我在他們家裡幫忙翻譯換取免費的住處。

這對德國夫婦年紀不大,剛剛結婚,是從德國一家大公司外派到台灣的高級白領。德國先生老是把月薪一萬美金的收入掛在嘴裡(在當時也就是二十多萬新台幣),對台灣的一切都是藐視與批判的。但是,每一次的交談,他又是十分的人道主義,對生命,對生活,對人類充滿熱忱與關懷。看到我的眼鏡已經破舊不已,還主動提出幫我換一付已經缺了邊的近視眼鏡!

我常常在感謝他給於我的一些生活幫助的當時,不明白為什麼,在他對全人類投入所有的關注的同時,卻不能給於經濟剛剛起飛的台灣人民一點寬容呢?是的,我們隨地丟垃圾,是的,我們不遵守交通規則,是的,我們開車亂按喇叭,是的,是的,是的!為了免費的住處,我每一天都要忍受他對台灣嚴厲的批評,還有他俯視全台灣人民不屑的眼神。

不過,基本上他對我和千山還是不錯的,他知道我們日子過得緊張,家裡的空房又多,後來把千山也叫進來住了。有一陣子,我們都好快樂!

我的印像中,他家裡的冰箱永遠塞滿了琳瑯滿目的進口食品,好多好多都是我從來沒有見識過的。最好吃的是男主人最喜歡的一種梅子果醬。記得我第一次到德國的時候,老公在超級市場裡面尋尋覓覓,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要找這種果醬。在經過了那麼多年了,千山都不曾忘記我曾經那麼喜歡那一個德國果醬!

同住一個屋簷下,男主人說過多次,冰箱的東西我可以自由食用,但是我一直都不好意思這樣做,直到有一天,我放學回來,肚子很餓,吃了他半包巧克力餅乾。結果,過了幾天,他跟我說了幾句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的話;

他先是把一個杯子放在桌子上,然後把杯子移開了。問我“你看到了什麼?我不明白他在什麼?我答不出來。他反复說了很多遍,我還是不明白。

最後,他才悻悻然地說你看到桌子上的一圈的水了嗎?”

我看了一下,杯子裡的水是冰的,杯子拿走了,自然會留下一圈的水跡。

我說我看到了。他再順手拿出了一張紙一擦,然後本來沒有的,如果有了你應該把它擦乾淨。”

我才驚覺到我平時不拘小節的生活習慣,已經嚴重冒犯了家中的男主人了!

接著,他再來一句“好像冰箱的巧克力餅乾一樣,本來有,後來沒有了,你也應該把它補齊。”

嬌小的我一直都是仰視著這位德國先生的,此刻,我除了仰視以外,我更覺得我好像一個被人人贓俱獲的小偷,正等待著法官的判決,於是,我明白了,這位先生的所謂的人道思維,所謂愛人如己的博愛胸懷,抵不住在自我意識膨脹,絕對日爾曼族優勢的氣勢中,對一個見識不深,從未出過國的大學女學生的自尊做出潰決性的摧毀。

天底下,沒有白吃的午餐的。只要不是自己的,什麼請便隨便自便,都是騙人的!都是別人可以藉機在你最脆弱的地方,踹下一腳的最好理由!

那一刻,我知道這個房子,我是住不下去了。

當晚,千山下班回來。我躲在房間哭腫了眼睛。

他心疼我啊!抱著我久久,久久不能言語。看到他衝血的眼睛,我知道這個男人在此刻立意給他的女人最好,最好,最好的一切!

從此,我們不再應邀加入德國夫婦的周末早餐,週五的晚餐,再去聽他那一些自我意識絕對膨脹的人道主義博愛精神了。

雖然我恨死了那個德國男人,但是我不埋怨,不把所有的羞辱歸咎於他。也許,他是對的。我的世界那麼小,我怎麼能知道一個好的世界公民該怎麼做呢?我覺得這完全是高度”的問題。我告訴自己當有一天,我到了他那個高度的時候,我再來評判他。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,我怎麼才能爬到他那個高度?

白人,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度工作都有絕對的優勢,我能祈禱盼望的是,有一天,我們也有自己的舞台,可以俯視一下所有曾經因為我們的落後而無知,鄙視過我們的他們!!!(2012年,在老公手下工作的西方人也不少,千山掌握了他們每一年的調薪幅度與年終獎金的多寡;記得老公過,有一次去歐洲開會公司管理層會議,整個會議室坐滿來自全世界的公司高管,就只有兩個不是白人,他頗有感觸。當年(199X年)他初到美國,看著拿著牌子乞討的白人,他不可置信地;也難怪香港經歷了一百年的殖民地生活,在他的成長過程裡,英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。在我的工作單位,亞洲人是少數民族,我和這些白人拿一樣的薪水,做一樣的工作。在香港,相對公平的就是老外和老中的薪資差別不大。)

最後,我們就在我大學畢業的前一個月,搬到離學校要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房子去了,離開了當時讓我的同學羨慕及至的高級大別墅!自己租住的房子,距離我們上學與上班的地方很遠,但是因為房租便宜,距離就變成可以忍受的了,況且我也快要畢業了,可以開始全職工作了。

和千山搬離了高級別墅後,他一個人很有禮貌地回去認真打掃了我們的兩間房間,務求它們和原來的一摸一樣。那一天,我並沒有跟他一起回去整理,因為我已經不願意再看到那個德國人了。千山回來時,帶回來了一封信,是那個德國人寫給我的。

千山是一個對哲學,宗教,人生都一直樂於探討的人,這位德國先生和他談話一直相當投契,而千山原本比較心儀深造的地方也是德國,他本人很多地方就像德國人一樣地一板一眼!所以,德國人曾經提出資助千山到德國讀書(這一件事,千山從來沒有向我提過,不過一開始我們的計畫確實是到德國讀書,因為學費全免,而且學生簽證可以工作,賺生活費,不過立馬被千山拒絕了)。最後,我和千山還是決定到美國去留學,因為那是我的Amrican Dream!

德國人的這封信主要是告訴我,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男人如此愛一個女人,愛到連自己的理想都可以放棄!要我好好珍惜他!

 奇怪的德國人???

但是他怎麼會知道,我的男人在那一刻,最大的理想就是給他的女人最好最好最好的生活。

除了我的家人外,他也是這股力量最大的---推波助瀾者!

 (幾年前我寫完這個故事的時候,我再一次想起那對德國夫婦,雖然他們那麼嚴厲,曾經給過我莫大的羞辱。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他們;他們使我更勇敢,更明白可以選擇的重要。要自由很簡單,只要可以選擇,而且可以承擔選擇後的代價,你就自由了。至於怎麼樣才可以選擇?那就看你有多少資源了!附註:資源可以是錢,是地位,是學歷,也可以是一顆淡泊的心--沒有了慾望,當然不需要很多的資源,不是嗎?能享受清心寡慾的生活,也是一個福氣!這也是我們為什麼希望兒子能在澳洲那樣簡單的國家長大的原因。很多朋友說,在澳洲長大的孩子,沒有競爭力。我堅信,幸福不一定要來自很多的財富;我和千山一生都在證明,自己可以做得比別人好,生活可以過得比很多人自在;而我們的孩子,卻不一定要做得比我們更好!!!但是他一定要比我們更開心!搬到澳洲就是為了尋求快樂,而非競爭。對我而言,香港是生存,澳洲是生活。)

是的,這麼多年來,我努力地,不在原地喊痛!!!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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