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世間男女》55歲離婚的女人

她,離婚了,五年前。

積累多年的恩怨,到了要了結的時候,她選擇一走了之,就圖個痛快。而他把事情做得更絕,離婚協議書,一周內寄出,從此就成陌路。

三十五年的情愛,三十年的婚姻,她在她五十五歲那一年,離婚了。

曾經他們有過美好的歲月,儘管相識於微時,年少一無所有,他們不曾孤軍奮鬥,全靠著相扶相持,白手起家,一路雖然艱辛,終於也守得雲開見日。在風光的時候,他們手握好幾家地理位置絕佳的鋪頭,住的是人上人的小豪宅,四十多歲就可以移民到洛杉磯,過著人人羨慕的半退休生活。

順利的致富過程,讓他開始有了少年得志的輕狂,在97年看著香港樓價風雲再起,不免感嘆自己出走得太快,按耐不住自己的貪婪,在2005年孤注一擲,把自己多年得來的財富全部從香港轉移到了美國,決意要把自己在香港失去的機會,從美國拿回來,沒有想到美國的房產在2008年金融海嘯,萬劫不復,他破產了,她也崩潰了。

如果,要是能有如果,也許他能多聽她一些,早幾年把手上的物業拋了,也許他們還不至於到了今天,接近六十歲的退休年齡之際,連自己的最後一片屋瓦都保留不下來。奮鬥了那麼多年,共同創造的財富,共享的富貴,在短時間內,一無所有,她怎麼能甘心?她怎麼能釋懷?她生氣,她恨他對她的諫言完全無視,她恨他的一意孤行,獨斷專行,剛愎自用,更恨他事後居然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她的不支持,使他無法放手一搏,才造成最後的投資失敗。

有好長一段時間,她幾乎無法和他溝通,因為每一句話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燃點,一次次點爆,燃燒,慢慢燃盡了他們對彼此的情感與信任,直到她再也無法忍受的那一天。

對她,該說的,也說了,該懂的,早就該懂了,該原諒,也該原諒了。剩下的,其實就是抉擇了。

關於愛情,在多年的擔憂與爭吵中,已經顯得單薄,而破產只是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愛情在沒有金錢的保障下,也顯得乏力,何況在爭鋒相對,互相指責的歲月裡,愛情已經變成了傳說。有一段時間,她無法相信當年那麼相愛的他們,居然會在坐五望六的時候,成為陌路。

選擇留下,她渴望他一次真誠的面對自己,也許一句“對不起,我錯了!”已經足夠,但是他選擇了逃避,選擇了指責對方,選擇憤怒,選擇與世隔絕;於是為了孩子,為了自己不再受到傷害,她選擇暫時搬出去,就為了給他一點自己的空間,但是沒有想到這一步,兩人就走到了盡頭。

離婚的第一年,外人看來,薄倖的是她,知情的人知道,真正無情的是他,抑或傷害到了極點時,緣也盡了,誰錯誰對都不重要了。不過對她而言,她從來沒有打算在離婚協議上,簽下自己的名字,而他的自尊不給他自己任何痛定思過的機會,或者是給予她一點時間去適應捉襟見肘的日子。他在寄給她的離婚書信函中,寫著“既然你能踏出這一扇門,那就永遠不要再回來!”

幾年了,她人前不聞不問,人後還是渴望知道他的信息,但是知道了有如何。他的各種消沈與憤怒,他恨她的不支持,他恨她在房價全面下跌的時候,逼迫他賤賣,如果可以再熬兩年,也許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。為什麼她不願意相信他,如她曾經那麼相信他那般,他更恨她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,離開了她。

她,真的沒有想過離婚,她當時帶著孩子只是想離開那個戰火連天的家。一個夜晚,兒子和女兒守護著她,流著無盡的淚水,家無寧日的日子,帶給孩子,自己無盡頭的傷痛,兒子大了,也懂事了,看著父親一次次的歇斯底里,母親一次次的心碎與折磨,他說“我們先搬到外公家吧!”

她看著孩子,看著一家的消沈,還有他對她日日夜夜的怨懟與責難,還有那一天,他指著她的鼻子說

“妳可以出去找工作?妳找得到,我的頭砍下來讓妳當椅子坐!家裡不用妳養,妳哪會明白出去工作打拼的困難?”

移民到美國對英語不靈光的她,要找一份工作的確是有一定的困難,不過這麼多年來,她把在家帶孩子當作神聖的工作做著,何況當年兩人從香港房產投資帶來的財富,只要守得住,其實已經夠他們這一代吃喝無憂了。是誰投資失利?是誰把他們多年來的積累,頃刻間化為烏有的?

女人不工作,永遠讓男人瞧不起,永遠可以讓男人可以在他最失意的時候,當作一個藉口,傷害妳,無論妳對這個家曾經做出了多少的貢獻?十年,她才十年沒有工作,而且這十年她也沒有閒過,孩子的上下學接送,補習,才藝學習,家裡的繁瑣,她從來都沒有閒過,但是這一些對男人而言,都是“享受”,給了男人鄙視女人的機會。

在那一刻,她知道她必須出去工作,雖然她已經十年沒有工作了,雖然她英語說寫都有問題,但是為了尊嚴,為了證明自己也能不靠他,為了能讓自己回到她以前的專業,她必須專心準備技能考試(按:在美國很多工作都需要證書),也為了孩子們可以不要再看到失控的父母親,在不停歇的戰火中,一次次稀釋孩子們心中美好家庭的景象。

她搬出去了。

而他,在措手不及中,要求離婚,因為他無法接受他的女人,居然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,離開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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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再見到她時,她已經開始全職工作三年了。

說到她的婚姻,她依然有許多的遺憾。也許,當年她只是想搬出去冷靜一下,也許她希望她的出走,可以給他反思的機會,也許她根本就不想離婚,也許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。

我想她是願意與他白頭偕老的,只是再回頭談何容易?

如果我是她,我會怎麼做呢?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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